头发从来不是小事儿。历史上男人剪了辫子是革命，剃了头是看破红尘，女人剪了辫子是被解放，烫了头是坏女人。
初中某年，第一次按自己的意愿剪了不对称的学生头，好不好看是一回事儿，这是我从女孩到少女的成长宣言。
高中某年，第一次偷偷去烫了头发，将本来就很直的头发烫得更直，别人看不看得出来是一回事儿，这是我隐匿着的对管束的挑战。
大学某年，第一次将头发染成了黄色，然后是红色，紫色……适不适合是一回事儿，这是我给自己贴的“新潮”“前卫”“独立”的标签。
去年到某大学演讲，一个女生提问：“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换发型？”
“我，换过的吧？”我很愕然，每年都会剪短再留长，怎么在大家的眼里我的头发从来没变化？
前几天去见发型师，要求他将我的短发修剪再烫过。当我说出“不要大变化，风格还是自然、知性，不要烫卷，我只希望头发蓬松一点”时，忽然知道了答案——这几年，我一直要求自然、知性，所有的变化都得顺从于这两点，所以，不管是长发还是短发，如果头发能表达，它这几年一直在重复说着四个字：自然知性，知性自然。
年夜饭时，大家在数落从大学回来的侄女清清新染的头发颜色。清清照单全收所有的批评，但是不一定会改。
就像早年我在蔡澜的杂文里看到他说“不明白东方人为什么对自己总感觉自卑，乌黑的头发要染，乌黑的眼睛也要用隐形眼镜弄成彩色眼珠玩”时，不为所动，反而同情他是老人家，不懂得年青人的世界。
现在，我当然赞同他。我还赞同他说最可怕的是为了省钱用便宜药水染烫出来的头发，洗几次后毫无光泽，像恐怖片里，骷髅骨上长出来扫把式的几条令人作呕的干毛……还赞同他说致命伤在于染完烫完后不去整理，洗也懒得洗，头皮作痒就乱抓，彩色干毛根部黑色的发根又在发芽……
如果头发能表达，不管你希望它诠释什么，经过这番伤害之后，奄奄一息的它只有最后四个字好讲：懒惰，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