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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繩

[导读]:经不意回忆小时候,那老房子子里,虽常年飘荡着霉菌的味道,但更多地能感觉的是归根的意味。桌子、椅子、条几的拐角是时间夹杂着油渍,黑亮黑亮的那种。也许我们很久不...

经不意回忆小时候,那老房子子里,虽常年飘荡着霉菌的味道,但更多地能感觉的是归根的意味。桌子、椅子、条几的拐角是时间夹杂着油渍,黑亮黑亮的那种。也许我们很久不成回家,也许我们已经回不了家,无论尘事繁忙,还是老屋已不遮风雨,但那依旧是心牵挂的地方,因为曾经有人在那里生活过,割不开,剪不断的是--情绳。

文 随意S

好些日子不得闲。一直忙。也就是一赌气的事儿,不去想未完成的一堆任务,抽了本简媜的散文集,就不管不顾的看了起来。书是以前就看过,但念念不忘着要重读,是她的《以箭为翅》。掩卷最后一篇是渔父,她写她父亲,我却想起奶奶。

三岁多的时候是奶奶带我。父母都不在身边,因为母亲怀了孩子,两人去了上海。我还太小,自是毫无印象的,却始终记得一个像梦境一样的黑白默片。是有一日在祠堂门口的长椅上跟奶奶晒太阳,我在奶奶怀里睡眼惺忪。午后,安安静静的,暖洋洋的。有人对着奶奶说了什么,奶奶就笑着捏我的脸,嘴里咿咿呀呀的念叨什么,像是喜事。我睁着眼睛,嗅到阳光里飞舞的轻尘,空气里氤氲的平淡和绵长。那是个安静,但欣喜的日子。我挣脱奶奶的怀抱,挣脱她粗糙温暖的手,颤颤巍巍的走向我的母亲。回身望,奶奶还在原地,她慈祥的、爱怜的看着我,轻尘在阳光里纷纷跌落,像她跌落的几十年光阴。我低头,察觉到到手里尚留她的余温。

这一幕太像光影默片,我始终疑心是梦,可是数年来却总是自顾自贸然闯进回忆中来。那样熨帖的时光,那样静心的怀抱,始终是奶奶给我的温存。

母亲说奶奶是个明事的人,但母亲也说奶奶是个脾气古怪的人。但她疼你呀。儿女们倒是争气,让她抱了一个又一个孙子,最后才落得你这么个孙女……怎么不疼呐。那么老了,有一次还为你掀桌了呢!母亲有日絮絮叨叨的跟我讲。你爸爸生了闷气,在饭桌上见你不顺心,就朝你撒气,把你骂哭了。奶奶砰的一声拍了桌子,然后把饭菜一推,那些瓷盘哐当碎了一地。她道:还吃不吃饭了!转身就走出了屋子。

我哈哈的笑了。觉得爸爸的血性果然一脉相承。

后来她就生病了,缠绵卧榻。她还不算太老,却因中年丧夫,一个人为儿女们操碎了心。她躺在祖屋的大堂,空空荡荡的,只在中间摆了张床。我依然幼小,什么都不明白。用力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然后探头进去,里面黑漆漆的,房梁很高,有一种逼人的空间感,渗着寂静的寒气,没有烟火气息。我有些怯懦,往后缩了缩。身子的另一半还站在屋外灿烂的日光中,不敢抬脚。我怯生生的喊:“奶……”。她在里面动了动身,回应我几声呢喃的语气词。我就放了心,跨过高高的门槛,近了她的身旁。她盖了好几层厚被,都是藏青色的料子,散发出老人特有的气味,我依然有些害怕,但那是奶奶呀!于是拎高手里的保温瓶,邀功似的告诉她:奶奶,快吃呀!饭还热着呢。她已没有精神回应一个小孩了,兀自躺在那里,闭着眼睛。我还幼小,踮起脚来看她,视线刚好没过床沿,看到她瘦削苍老的面容。那就是我奶奶,却已怯怯的觉得陌生。

我竟也记不清她是在什么确切的日子去世的。只记得还是个孩子,或许是学前班。穿着一身素衣,是姑姑亲手剪的白花,带在头上。不悲不喜的,只记得庄重。叩拜在祖屋门前,一步一跪,或是三步一跪。唢呐声声声厚重,我幼小的心,只觉虔诚。

读高中之前,每年的清明都会去扫墓。爸爸妈妈,伯父伯母们加上一堆小孩,浩浩荡荡。山里的杜鹃开得艳丽,满山都是红扑扑。还有青嫩的竹笋,新生的蕨菜,一路欢声笑语,摘摘捡捡,就到了。

一年的时光,野草疯长,大人们忙着砍伐四周的杂草。母亲让我烧纸,她说:你要告诉奶奶让她保佑你呀!我停了手,不知该怎么办。母亲蹲下来,往火堆里放香纸,一个人嘟囔:“要保佑你女考第一名咧!保佑她平平安安学习进步咧!保佑她将来考上大学咧!……”哦,奶奶还佑护着我吗?我虽然半信半疑,却也学着妈妈的样子,朗朗的说了起来:“奶奶,你要保佑我考第一名哦,还要考上大学……”太大声了,大家都回过头看我,笑着说我最听话。往后的每年,却是成了惯例,我在奶奶墓前,都会真真切切的叫唤:奶奶,你要保佑我啊……奶奶,你要保佑我喔……像是执拗的要奶奶履行这个约定,于是年复一年不忘提醒。却也是真的神明庇佑,就这样平平顺顺的长大成人。

后来读高中,清明就没办法回家了。父母也搬了家,更添不便。我于是再没机会去看奶奶。过年的时候烧香烧纸,妈妈又教我:我们搬了家,奶奶不一定找得到。你要告诉奶奶,你在这里呀!我是这时才意识到奶奶会找不到家这件严重的事情,于是边烧纸,一边就朝着门外的天地叫唤:奶奶,奶奶,我是你女咧,我们搬家啦,你不要不认识路呀,奶奶,奶奶……

母亲贡了粑粑和丰盛的酒食,纸烧尽了,就要往屋里端去。我有些急,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喊:奶奶,快来吃啊,还热着呢。然后就似乎看到牛鬼蛇神本来站在一旁觊觎这新烧的财产和香甜的美食,却在我的叫唤声中惊慌而逃。而奶奶颤颤巍巍的,从远处迷蒙山景里现身,朝我走来。朝她的亲人走来。

怎么会不认识路呢?身上流淌的是她的血脉,她自会认得。这么多年来一直竭尽周全,佑我长大,保我平安。而为人子孙,确再也无以为报,只能轻声的叮咛——奶奶,饭菜都已做好,趁热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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